陈四海站在太子营帐外,手中捧着前几日连夜整理的军情奏报。
夜风卷着沙土拍打在他布满风霜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原本方才的怒火已经渐渐平息,他想着太子毕竟年轻气盛,得知二皇子立下大功,一时气急也是人之常情。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掀开帐帘,却听见里面传来太子尖锐的嗓音。
“杀一只的吃粗粮,杀三只的赏肉食,一只都没杀的就给本宫饿着!”
陈四海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帐内幕僚们谄媚的附和声此起彼伏,紧接着是太子对老阉货的肆意辱骂,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狠狠扎在他心上。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将那份军报捏得皱皱巴巴。
简直荒唐!他陈四海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今日,他却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陈四海低笑一声,嘴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他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这双手握过刀剑,救过伤兵,也曾在寒冬腊月里为小太子掖过被角。
可如今,在太子眼里,他不过是个腌臜太监.....
晨光微熹时陈四海独自站在城楼之上,布满老茧的手扶着斑驳的城墙。
远处,疲惫的将士们正在清理战场,他们佝偻着腰,将同伴的尸首一具具抬走。
“陈大人,您一夜未眠,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亲兵捧着热茶上前。
陈四海摆摆手,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一阵寒风卷起他花白的鬓发,他的眼神愈发冰冷。
身为一国储君,不想着去体恤将士,反而为了一己私利苛待三军。
这样的储君,配不上九州百姓的拥戴,更配不上将士们用血肉筑起的防线。
远处几个小兵正围着一口大锅分食热粥,冻得通红的脸庞终于有了笑意,陈四海看着这一幕,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
从今往后他只会做一件事,完成皇后娘娘的嘱托,保住太子的性命。
至于其他,这个不配为人的储君,不配得到他陈四海半分忠心。
那一大锅冒着热气的肉粥,是陈四海将自己三个月的俸禄粮食全部分给了将士们。
太子得知后,气得在帐内摔碎了最心爱的白玉镇纸。
可面对陈四海时,他却只能强压怒火,这个老太监毕竟是母后派来的心腹,更是如今镇西军中唯一一个高手。
太子再狂妄,也不敢真对陈四海怎么样,但其他将士就没这么幸运了。
......
“凭什么?!”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拍案而起。
“老子在镇西军整整十年,从没听过这种混账规矩!”
他身旁的年轻士兵急忙拉住他。
“王叔,小声点.....”
“怕什么!”
老兵梗着脖子。
“难道太子还能把我们都杀了不成?”
话音未落,一队禁卫军已经冲了进来,太子亲自提着染血的佩剑,剑尖还在滴血。
“还有谁不服?”
太子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
营帐内死一般寂静,方才还义愤填膺的老兵们,此刻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地上的几具尸体横陈,都是方才出声抗议的将士。
太子冷笑一声。
“很好,从今日起不想死的就按照本宫的规矩行事。”
一次兽潮袭击之后,伙房前排起了长队,将士们沉默地递上异兽首级,换取少得可怜的饭食。
有人捧着半碗稀粥蹲在角落,突然就红了眼眶。
陈四海静静看着这一切,月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格外苍老。
手中的酒壶突然咔嚓一声被捏得粉碎,酒液混着瓷片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夜幕低垂,太子的营帐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的喧闹声远远传来,烤肉的香气混合着美酒的醇厚,在寒冷的夜风中格外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