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今日着一身官服,颇为正式地站在门口,朗声道:“今日重审徐氏灭门案,在场众人皆可旁听,有案情补充者需先向府衙告知,通过后方可入堂陈冤,还请诸位百姓见证!”
陈衡说罢转身走向正位,虽则提出翻案的是长公主,但主审却仍要他这个夙城县令上场。而堂内摆了六张椅子,此刻长公主宗意、帝师步陈、右丞师贡、巡察使段延风、大梁国老杨步庭正分据五张椅子,剩下的人还未到,陈衡便一拍惊堂木开审,似是毫不在意这第六个人到底来不来。
“政和十二年,江北徐氏百人死于家中,适逢战乱,未曾寻到与凶手相关的蛛丝马迹,故而封存案中十年。今日有人堂前陈冤,欲为徐家人求一公道,我乃夙城县令陈衡,受命为百姓之父母官,今日审理徐氏案,定要让蒙冤多年的死者得见苍天!”陈衡:“带上陈冤人。”
一人被韩游带了上来,扑到堂前哭诉道:“小人姚宁,曾为徐有福家喂马,今日陈冤堂前,请青天大老爷重审徐氏灭门案,严惩犯人。”
陈衡道:“徐氏灭门案至今已十年有余,为何事到如今才陈堂申诉?若早知犯人为谁,何不当初便上告官府?”
姚宁哭道:“大人明鉴,小人曾受徐有福恩惠,多年来夙兴夜寐追查此事,几乎走遍了全东海,总算找到了当年徐家灭门案的唯一生还者,徐家幼子徐复。徐复当时正巧被人劫持,反倒幸免于难,十年来始终在寻找屠戮家族的凶手,至此日方才得知凶手为何人。”
杨步庭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时不时打量宗意和步陈的脸色,便见长公主还算端正坐着,虽着装非常不正式,但杨步庭对宗意要求极低,只要她肯随他回齐歌城,哪怕长公主披着棉被到堂上来,他也能假装自己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步陈却是一如既往地没长骨头,软趴趴地瘫在椅子上,估计抽掉椅子都能化成一滩水,被日光一晒就没了。
师贡余毒未清却仍挣扎着坐在堂前,平日里冷出寒刀眉峰挂在稍有些惨白的脸上,却越发显得凌厉不可欺。她此刻正闭目养神,自是看不见杨步庭探寻的目光,反倒是巡察使段延风若有所思地对着杨步庭笑了笑,杨步庭在东海坐了近一个月的冷板凳,如今终于遇见了一个懂事的官,当即便颇有好感,心里下意识将段延风的履历过了一遍,却发现他这等对大梁官场知根知底之人,竟然对段延风知之甚少。
明显是有备而来的长公主,心思叵测的帝师,朝堂上说一不二的右丞师贡和参不破的巡察使段延风,杨步庭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宗意答应他“审清便可还朝”的大案根本不是普通的案子,汇集了当朝大员,甚至还有大梁皇朝长公主坐镇的案子,怕是翻遍史书也难寻!
宗意笑道:“杨大人总看着我作甚?”
杨步庭故意咳嗽了两声,咽下一口茶说:“按律例,翻案之事归当地府衙县令总管,若百姓不满判决,可上启江北城知州,若仍无公正判决,自可通过东海太守签令后前往齐歌城向陛下面奏,何须我们在此听判?”
师贡冷冷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杨大人,我们同朝为官,当为陛下分忧解难。需知百姓之间无小事,我们这些只会在朝堂上开疆拓土的人本就该深入民间为百姓谋福祉,纸上谈兵可不是当朝为官之道。”
杨步庭不为所动:“那敢问右丞师大人,诸位在此是听判,还是见证,亦或者有哪位大人牵扯其中,需要我们撑腰不成?”
此话极重,姚宁的脸憋得通红,但在场的人跺跺脚都能踩死无数个他,他只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反倒是一旁快睡着的步陈打了个哈欠说道:“杨大人说笑了,师大人、段大人自是极少来夙城,长公主流落江湖多年也不闻朝堂之道,唯独只有我这游手好闲的王宫贵胄常常踏遍山川江海,夙城也来过多次。杨大人的怀疑,在下觉得极善,故而一定要好好洗清身上的冤屈,免得让杨大人一番好心尽付东流。”
杨步庭老脸不动,心里却一阵阵地发毛,一旦步陈开始服软,就说明他早已留下后手等着捅刀子。步陈果然不负所望,开口就将杨步庭气个半死:“徐家案若是在下所为,必然带三千浮屠铁骑踏平江北,勿说留下活口作证,便是其余人等也定不能活着离开夙城。”
蹲在门口听热闹的夙城百姓噤若寒蝉,姚厉手里啃了一半的猪脚啪叽落地,杨步庭咳嗽不止,指着步陈半晌没说出话来。陈衡强忍着笑意端正面容,正想帮着杨步庭岔开这一篇,却听外面有人喊道:“戍防军大将军刘兴谈,参见长公主。”
步陈的眼神顿时尖锐,宗意与陈衡对视一眼后,心道:“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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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很久啦,简单介绍给大家提个醒~(以下内容,前文中均已写过哈~不是剧透)
孙氏:城里卖肘子的妇人,实则是个土匪,姚厉的干妹妹
孔祥:孙氏的夫君
姚厉:姚家江鹄子当家
齐明:浮屠铁骑副统领(升官了)
徐有福:徐家家主,因西藩王和温庚的迫害而满族至死
徐复:曾化名许复接近宗意,后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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