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是眉如剑眼如星,性子狂傲不羁的人吗?
那样一个离经叛道,被无数仇家追杀的男子为何又要投身北门改过自新?
沈绣自出生起便一直待在沈家庄,见惯听惯的便是正义之士的故事,头一回听闻姜怀亭的事她便好奇的紧。
所以假借姐姐为她做媒,这才上山见了一面姜怀亭。
沈绣原以为见到的会是一个长相十分凶神恶煞的壮汉,不曾想,初次在桃花林瞧见的便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沈绣咬着朱唇,缄默片刻道:“绣绣想这位姜大侠人是不错,不过今后如何绣绣还要多多接触了解,才可决定。”
“你这样想也好,毕竟是女儿家的人生大事,得谨慎些。”沈晚风拍一拍沈绣的手背,说:“姐姐就送你到山下,北门事多繁杂,便不陪你回沈家庄了。”
“嗯,好。”沈绣乖巧应下。
马车快要行到山下,只听车后有人策马而来,唤道:“沈姑娘!”
几声呼唤后,沈绣撩开车帘往后看,瞧见姜怀亭一身青衣骑着一匹白马追赶着她们的马车。
她心中一悸,忙将车帘放下。
“姐姐,是姜大侠。”沈绣心跳不止,坐在马车内脑中不停地回想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沈晚风会意一笑,撩开车帘吩咐外面赶车的弟子:“停车。”
沈晚风说:“放你下去和姜大侠说几句,这后面的路姐姐便不陪你了。”
沈晚风说着要下车,沈绣忙拽住她的衣袖问:“姐姐去哪?”
“既然有人陪你下山了,姐姐便回了。”沈晚风深知这个小妹害羞的紧,她留着恐会耽误了一段好姻缘,不如将时间留给他们。
“姐姐慢走。”沈绣红着脸下马车目送沈晚风骑马离开。
沈绣站在马车边等,姜怀亭很快策马过来,他翻身下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沈姑娘今日就回了吗?不再北山多住两日。”
“爹爹念的紧,这就回了。”沈绣说。
“那替我问沈庄主安好。”
“好。”
沈绣看姜怀亭策马来出了一头的汗,她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说:“给你擦擦汗。”
姜怀亭接过帕子,拿起在脸上擦汗时闻到一股清香好闻的味道。
是沈绣特有的。
他喉结微动,将准备送她的桃花拿到身前,说:“沈姑娘你的桃花。”
“你跑这么远的山路就只为给我送这一株桃花?”沈绣惊讶。
她伸出手缓慢的接过桃花,心房微窒。
“因为是送你的,不能耽搁。”姜怀亭将脸上的汗珠擦净,看一眼手中被弄的是汗的绣帕说:“帕子被我弄脏了,我洗了再还给沈姑娘。”
沈绣摇头一笑:“没事。”
那日姜怀亭送沈绣回沈家庄。
他说:“往后每月休息的那几日我便来沈家庄看你。”
沈绣红着脸应下。
姜怀亭果然说到做到。
往后的每月的第十日,他便下山去沈家庄做客。
如此以往便是一年,从未有过一次懈怠。
新年之际,沈晚风接沈绣与沈庄主来北山过年。
年夜饭后,姜怀亭和沈绣在后山散步。
皎洁的月光映照着一双人影,姜怀亭牵着沈绣的手,走到山崖边。
山崖上野花枯萎,小草枯黄,覆着一层亮晶晶的白雪。
姜怀亭解下自己的披风平铺在地,他拉着沈绣坐在披风上,脚下便是山崖,微风习习,今年冬日的风真是奇了,竟透着丝丝秋日的余温,一点儿也不冷。
姜怀亭揽过沈绣的肩膀,将她靠着自己宽厚的肩膀。
两人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
倏地,姜怀亭双手放在唇边向山崖下大喊:“怀亭求娶沈家三小姐沈绣!”
“怀亭求娶沈家三小姐沈绣!”
“怀亭求娶沈家三小姐沈绣!”
那一声声回音晃荡在空旷的山崖。
沈绣白皙的脸颊刷地红了起来。
姜怀亭牵起沈绣的手,温声笑道:“绣绣,你脸红了。”
“我才没有。”沈绣抽出手,别过脸。
“绣绣嫁给我好不好?”姜怀亭再次牵起沈绣的手将她拉过来,望住她的眼睛说道:“我们以后就在这北山上生他十七八个孩子,我们一起守护北门。”
“谁要嫁给你。”说到生孩子沈绣的脸更红了,如那春日姜怀亭送给自己的桃花一般,她别过脸,心却跳动不止。
“绣绣答应我好不好?”姜怀亭依旧拉着沈绣的手,温声软语:“我会一生一世待你好的,绝不会亏待你。”
“若你负了我怎么办?”沈绣忽地转过身来,看着姜怀亭认真问道。
“若我负了你…若我负了你,便让我姜家断子绝孙,无一个好下场,我姜怀亭不得好死!”
“别。”沈绣捂住他的嘴巴,嗔怪道:“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姜怀亭笑着拉着她的手,继续说:“绣绣嫁给我好不好?”
他见沈绣不语。
姜怀亭正色道:“你是不是以为,是你姐姐给我们做媒,你是不是以为,我是碍于盟主和盟主夫人的面子才求娶你的?”
沈绣咬住唇不说话了。
她倒是从未这样想过。
她能真切的感受到姜怀亭对自己的呵护与喜欢,这种感觉是真心实意的。
“绣绣,我是真的喜欢你,第一眼见到你我便想一直护着你一生一世,这些都无关盟主和盟主夫人,也无关沈家庄在江湖的地位与声名。”
姜怀亭说的情真意切。
沈绣感动于他说他要护着她一生一世。
姜怀亭来北门的第四年的初春与沈绣成婚。
那场婚礼浩浩荡荡,北山上的桃花林都开满了娇美清雅的桃花。
锦绣红毯铺了十里,从北山到沈家庄。
沈绣一袭红色嫁衣坐在沈家庄自己的闺房的床榻上,等待姜怀亭娶亲的队伍。
当她听到耳畔姜怀亭对她轻声细语道:“绣绣今日终于成了我的妻子。”
她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当红绸被姜怀亭掀开的那一刹,她便已经决心与这个男人走完一生。
无论贫穷或是富有。
他去哪,她便在哪。
姜怀亭十多年后想,倘若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倘若故事的结局便是如此该有多好。
…
北门被灭后的这十多年,也是沈绣走后的十多年。
姜怀亭时常会想起沈绣,想起倒在血泊中唤着自己名字的沈绣。
在北山山牢的那段日子,他回想得最多的便是和沈绣在一起的时光,仿佛那个时候他才是真正的自己,才是真正的为自己活着,无忧无虑。
后来,在天策府的地牢中,听北晚提起沈绣,他才真真切切面对心底的剧痛。
当姜黎拿着剑刺入他的心脏时,他才幡然醒悟。
他倒在血泊中看着眼前一张虚无的脸庞,说道:“终究是我负了你,绣绣。”
这一生荒腔走板剑走偏锋,最终还是行了不归路。
到最后什么也没落下,反倒辜负了许多人。
他对不起沈绣。
对不起姜黎。
对不起梁氏与那两个儿子。
他还对不起…北铮,对不起北铮一家连同北门。
**、嫉妒,原真的可以让人蒙了心智。
那种想得到的欲念,嫉妒的眼红,真的可以摧毁一个人。
姜黎收回剑鞘极其不屑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姜怀亭,她咬牙道:“你早该死了。”
姜怀亭想对姜黎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他闭眼上眼睛,心道:“绣绣,我来找你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