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还(2 / 2)

藏七接到指示,扒开杂草一头钻进苞谷地,也不管熟没熟,挑着个头最大、穗柄最茂的,伸手就掰。

只听得一声凶狠犬吠,黑影自右边苞谷林里连吼带咬地扑来,“汪嗷——”血盆大口转瞬近在咫尺。

躲,自然是能躲的。但是主人家估计也听到了……

沉阁本就站的远,才听到犬吠脚率先动了。

藏七亦当机立断,上身往后一缩,同时一掌推开狗头,当下身影如风,几个起掠朝后边树林奔去。

“汪——汪嗷!”

犬吠在这寂静的山间尤为响亮。

果然恶狗还没叫几声,就有人疾步来了,“又他娘嘞是哪个缺德噶崩儿死不了挨千刀少爹没娘的不义种——偷到老子头上!个现世报的狗贼玩意儿,不把你们腿打折在窝里歇八辈子你祖宗我就不是拐头李,谁?!不长眼的贼东西滚出来——”

一串骂娘响彻云霄,甚至在山间荡了几个来回。

树林里,藏七蹲在树枝上,沉阁靠在树干后,两人屏气凝神,只听得只听得铁拐使劲往石头上敲的声音,“哐!哐!哐——”

恶狗在苞米地里四处闻味。

狗和主人,皆凶神恶煞。

这样的人家,热粥是别想了。

听着苞谷地里的响动小了下去,藏七这才往外边瞧了一眼,老拐头杵着铁拐走远了,黑狗却还在地里守着,警惕地四处张望。

沉阁拍了拍因匆忙躲避又被枯枝划烂几道的外袍:“阿七的轻功,好像更精进了。”

从被人追打到被狗追咬,连轻功都用上,狼狈落魄至此。

藏七自枝头无声落地,解释道:“这黑狗有些凶恶。”

“主人也一样。”沉阁再看了一眼后面的苞谷地,准备离开,“看起来养一群黑狗看家护院,比人好用得多。只可惜……热粥没了,苞谷也没了。”

“可以尝鲜。”藏七从怀里掏出一根裹着青叶的苞谷,方才单手对付黑狗,另一只手顺势从杆上掰了根。

沉阁沉吟片刻,问:“如何烹饪。”

“火烤是下策。”藏七看向远处的小茅屋。

沉阁亦看过去:“不如跟主人借锅一用。”

藏七念:“借。”

沉阁点头:“借。”

是夜,山野间唯一一间茅屋熄了灯。

茅屋厨房的外头,修长的人影负手而立,仰观这云汉迢迢。

隔窗里头,藏七抱着锅刚往外走,但听隔窗外徐徐飘来一句诗:“星河风露经年别……顺道借几张饼。”

“维南有箕,载翕其舌。维北有斗,西柄之揭……柜头那堆是什么?”

藏七揭开怀里的锅盖,直言道:“放不下了。”锅里生黄瓜豆薯馍饼,满满当当。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窗外的人影吟着句踱步离开。

悄无声息地离开厨房,二人又回到苞谷地不远处。

山间虫鸣,夜风惬意,黑狗趴在苞谷地里睡得正酣。

将包得严严实实的锅交给公子,藏七将兜帽帽沿往下扯了扯,半张脸陷入阴影里,道:“公子,属下再去借几个苞米。”

沉阁接过来,点了点头:“小心。”然后转身先行离开。

片刻后,静谧的山野间犬吠冲天,惊散一林飞禽,伴着狂吼乱叫,骂声炸起:“我槽你个浪催的三岁没娘四岁没爹五岁掉粪坑没爬上来的贼人——”

两道黑影很快淹没在夜色中。

二人一整天都还没吃东西,藏七很快在两里外的林间生火烧水。

将一怀的苞米倒在地上,一一掰开青叶。

颗粒小瘪还未成形,且粒色嫩青,离熟明显差了很远。

火光下,主仆二人相顾无言。

沉阁吩咐道:“阿七,这些可以先还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