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毫无停歇的势头,就这么一直下到了入夜时分。
好在江骁的下属来得及时,林格和江骁对付完突然出现的石像鬼后又在桥下等了不久,负责接应两人的跑车便驶入了桥下,将两人带走,而林格的摩托也由专门的拖车公司带走。
在朝着别墅区返程的途中,林格倒是主动同江骁解释了一下石像鬼的事。
暂时还不清楚江骁就是好厉害先生的他并没有好厉害先生的存在供述出来,只模棱两可地说江骁撤离桥下没多久后,那头石像鬼便自己倒下。并且,林格也没有把他看到了疑似特助的人影一事说出。
江骁虽是知道林格在说谎,但也没有挑明,反倒挺满意林格的反应的:
他虽然曾以好厉害先生的身份告诉过林格,自己和“江骁”有些关系,可并未解释过这层关系到底是什么,且“江骁”也没有在林格袒露过自己知晓好厉害先生的存在。
林格的头脑与思辨能力是出类拔萃、有目共睹的,按照江骁的想法,对方肯定会把“江骁”与“好厉害先生”的关联往“好厉害先生单方面认识江骁,但江骁并不知道好厉害先生的存在”这一茬上想。
同时,林格现在已经知道异常生物清剿组的存在了,自然也会意识到好厉害先生的异常生物身份。
幻梦集团的总裁“江骁”只是个普通人,倘使对方知道异常生物,出于安全考虑以及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本能恐惧,肯定会想办法对付这个身份不明的“好厉害先生”,而不是像林格一样大大方方地接受对方。
对于林格的包庇,江骁十分满意。
当然,不满的地方还是有的。
为什么林格没有把特助冷眼旁观的事说出来?江骁暗自揣度着,他仔细斟酌了一二后倒是释怀了:
林格十有八`九是觉得自己看岔了吧,毕竟特助所在的桥柱距离石像鬼袭击林格的地方是有那么一段距离的,离得远了,看走眼了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想着,江骁自己也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那个人真的是特助么?在他以心电感应勾连特助时,对方可是毫无反应,像是根本没有发现他的意识一样。
不过有一点是江骁确信的。
袭击林格的石像鬼,极有可能就是出自桥柱旁的人影之手。
·
林格与江骁回到别墅区时,载着季天鸿前往去和钱麟见面的特助也恰在这个时间返程,两方不偏不倚地在别墅区的门口碰了个正着。
见特助居然是在这个时间点回到别墅区,江骁的表情不禁微妙了几分,对特助的怀疑也愈发加深。
而林格也暗自多望了特助几眼,似乎是在确认当时自己是否看走眼了。
特助倒是没有觉察到林格与江骁的不对劲,见两人回来了,他直接在别墅区的大门门口停了车,将跑车交给了守门的保安停泊,自己下车走到了林格和江骁所乘的跑车旁,敲了敲车窗。
见他下车,面上一片茫然、仿佛还处于怀疑人生状态的季天鸿连忙回了魂,也跟着追出了车。
江骁摇下车窗,语气颇冷道:“有事?”
特助挑眉,并未把江骁态度不好的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只以为他被林格载出去后却遭遇下雨而心情不佳。
他推了推眼镜,道:“是有点事情,你没看我发给你的短消息么。”
江骁没回话。
特助耸肩:“算了,现在跟你说也不迟,”他瞥了一眼坐在江骁身边的林格,沉默了片刻后又道,“下车,这里不大方便谈。”
江骁冷笑:“行啊,正巧我也有点事想问你。”
林格侧了侧头,见江骁对特助有些针锋相对,不禁好奇道:“你们要谈什么?”
“是和幻梦公司有关的事,”特助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只再次推了推眼镜控制情绪,“小林格,你先和季天鸿一起回去吧。”
林格这才注意到跟在特助身后、神情恍惚得好像彩色漫画里的掉色人物般的季天鸿。
待林格和季天鸿一起走了,特助才毫不客气地坐进了江骁的车里。
【有些关于小林格的事我想同你说一下,】特助直截了当地利用异常生物特有的心电能力与江骁沟通了起来,【虽然我觉得你可能会不大听得进去,但我还是得说。】
江骁也以心电感应接下了特助的话茬:【等一下,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既然我们俩能够用心电感应通讯,为什么你要找借口支开林格?】
【……】
【算了,不说这个,】江骁将话题带回正轨,【你之前为什么只是看着?】
特助蹙眉:【什么只是看着。】
【你其实一直在跟着我和林格吧,】江骁忍住不愉道,【之前下雨的时候,为了避雨,我和林格躲到了一处立交桥下面,然后碰上了一头想要袭击林格的石像鬼。当时在桥柱旁,我和林格都看到了你,你那时候为什么只是看着?】
特助的面色惊疑不定;【等等,你在说什么?】
【特助,我们都是梅塔纳德,石像鬼是种什么性质的异常生物大家都清楚,没有人控制的话,它是不可能白天活动的。你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现在就能打一架,但是你对林格出手是几个意思?他现在是我的眷属。】
【你冷静一点,】特助道,【我没有理由去控制石像鬼袭击小林格吧?而且你不是和小林格待在一起么,江骁,你心里应该清楚,我可不是擅长作战的类型,和你打起来是没有胜算的。】
江骁反驳他:【但是我前段时间和另一名梅塔纳德战斗时受了重伤,而且力量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恢复,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和林格签下眷属协议……】他越想越觉得特助背叛了自己的可能性很高,【我明白了,你该不会是想阻止我依靠林格恢复力量,好借机夺权吧?】
【虽然但是,我觉得我就算什么也不做,你也没办法靠林格恢复力量吧。】
江骁:【……】
【可能是你看走眼了。】特助发表个人结论。
【没理由我和林格都看错了。】
特助沉思了片刻,道:【难道说……!你先停一下,让我把我想跟你说的事情说完。】
【讲。】
【有人在制造人工异常生物,】特助严肃道,【今天季天鸿去和他们异常生物清剿组的人碰面了,那天晚上在幻梦的酒店里造成骚动的异常生物其实是一头人造异常生物,而不是什么我们没有见过的自然种。】
【人造异常生物?】江骁愣了一下,做出了和季天鸿听到这个情报时相似的反应,【这不可能吧。】
异常生物与人类是不同的,尤其是像江骁与特助这等的高阶异常生物,其生命构造与存在方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畴。
能将意识依附于金属物上、自由操控金属、将身体拟态为连医疗仪器也无法检测出异常的人形……
如梅塔纳德这般的异常生物怎么想都是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存在。
就算是石像鬼这等最为低劣的异常生物,以人类现目前的科学技术,也无法研究透彻它们究竟是如何借助水分,从宛如石块般的假死状态恢复为血肉之躯。
想要人工制造出异常生物?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事实确实如此,】特助道,【清剿组的人把那天在酒店里活动的异常生物定名为了“影枭”,说它身上存在着明显的人工痕迹。当然,如果只有人造异常生物这事,我还不至于找你谈话。】
【你的意思是,除了影枭之外还有别的事情?】
特助沉下眼,隐于眼镜之后的眼眸有些阴郁:【异常生物清剿组的人说,最近异常生物的活动频繁了不少,极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干预。你刚才说的、那个立交桥之下的“我”……说不定就是一种人造的、可以拟态为特定模样的异常生物。】
【有人干预?】江骁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特助微顿:【……我倒是忘了,你不知道以前的事情。还记得我说过的么,小林格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心里有个大致的猜测。而这份猜测,就和以前的事有关。】
【你他妈的说话就不能简单直接一点么,】一听此事与林格有些关系,江骁的情绪不自觉地有些激动了起来,不过他自己倒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变化,【限定一百字左右给我解释清楚。】
【我和清剿组的某个成员曾经在一个保密组织里共事过,当时的研究课题就是人造异常生物。不过十年前,那个组织便因为有违人道被解散清剿了,主持研究的领队也下落不明,当时的研究是否成功也无人可知。现在既然出现了操控人造异常生物的人,我想,他们或许就是那个组织的残党。】
【那这和林格有什么关系?】江骁蹙眉,【你该不会想说……他是保密组织的人,现在残党来找他灭口?】
特助面无表情:【恰恰相反,小林格他……很有可能就是当时的“研究结晶”。至于残党发现他的存在后是想回收他还是消灭他,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之前以为这个组织已经彻底消失了,小林格的存在无伤大雅,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
【你在说什么鬼话,】江骁狐疑,【林格可是不折不扣的人类,我和他签眷属协议的时候就确认过了。】
【是人类才好,你以为那个组织为什么会被人道主义份子抗议?对人类而言,异常生物可不是具有人格的个体,】特助再次推了推眼镜,只是这一次,他用手指托住眼镜鼻梁后便停住了动作,一直推着眼镜,【当时的终极研究课题,是将异常生物的基因写入人类的基因序列,实现人类的异常生物化……他们称这项课题为人类进化。】
江骁的神色冷了下来,却是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参加这种计划?】
特助没做声了。
【说话啊。】
特助又推了一下眼镜。
江骁冷笑:【你想打架么?】
特助偏过了头:【不要质问我!我也不想啊,当时我是被抓进去当研究材料的。】
江骁:【……】
【……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
【不是,我就是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林格的基因里……该不会有你的序列吧,也就是说,我包养了你儿子?】
【……】
【怪不得你会叫他小林格,看不出你还挺有父爱的。】
【…………】
·
江骁和特助就研究隐秘组织残党活动一事商量了许久,为了印证此事,两人连夜奔赴了特助记忆里的隐秘组织旧址,打算探查一下情况,确认一下暗自操控异常生物的组织究竟是不是当年的残党。
两人一夜未归,独留林格和季天鸿在别墅区里待着。
林格虽然很想问问特助到底为何会出现在立交桥下并冷眼旁观,但特助未回,他也不好打电话去质问对方。加之林格本就是个不想多事的性格,他便索性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姑且认为当时自己只是看走了眼。
而季天鸿也因为白日里和钱叔的谈话内容心事重重,难得的安静了一次。
各怀心事的两人用过晚餐后便早早地睡下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林格还在床上躺着呢,季天鸿便兀地闯进了他的房间,将林格从床上拽了起来,嚷嚷着要和林格一起去市内的影视基地转悠转悠,放松一下心情。
林格虽然不清楚季天鸿为何会突发奇想,但想着昨天晚上见季天鸿心事重重,恐怕是心里藏了些什么事情。
对方不说,林格也不好问,只体贴地应了下来,同季天鸿一起出发去了影视基地。
两人并未搭乘季天鸿的吉普车,而是骑着被拖车公司捎回的摩托,开去了影视基地所在的市郊,让眼馋摩托的季天鸿体验了一把CBR1000RR的风驰电掣。
摩托飞驰了不久便抵达了影视基地。
影视基地内常年有各个剧组驻扎拍摄,为防止看客过多打扰拍摄,大部分拍摄场景并不对外开放。
饶是如此,基地内仍旧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虽然拍摄地不对外,但剧组进出可是会途径影视基地大门的,为了能见到自己心仪的明星偶像一面,不少影迷和追星族都聚集在了基地中;同时,影视基地里还徘徊着大量想要寻求工作机会和群演与梦想着被什么导演监督一眼相中的十七八线。
季天鸿显然是头一次见到这等阵势,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人啊……”他有些戚戚然。
林格微微侧头。
因着昨天下雨、衣服全被浸湿了的缘故,今天他换了一身衣服。
此时的林格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卫衣,下裤则是九分牛仔裤,套一红一蓝的异色板鞋,看上去阳光而又俊气。
……实际上,板鞋会异色是因为林格早上被季天鸿拽起来时还没睡醒,整个人都有些迷糊,因此不小心穿错了。
好在他身高腿长,人也长得好看,就算披个床单都有股超级英雄的气派。穿错一只鞋对林格的整体造型非但毫无影响,反倒给他增添了一丝活泼开朗。
“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玩?”林格建议道。
季天鸿目光深邃坚定,乍一看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不行,我必须要去。林格,你明白吗,这是属于男人的战斗!”
除却初次见面,林格是第二次见到如此认真严肃的季天鸿,他忍不住问:“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巧巧今天要和星期天少女的其他几位成员到这边的一个剧组里客串。”
“……”
“不要用那种微妙的眼神看我啊!追星有错吗!”
“虽然但是,你知道是哪个剧组吗?”
“知道啊,《微风知道我爱你》,是个小清新的职场恋爱剧。”
“那这个剧组,嗯……”林格偏头,看了一眼人满为患的影视基地入口,“你知道他们在哪里拍吗?还是说你想在大门这里守株待兔?”
季天鸿摸了摸下巴:“这个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巧巧团里的一个妹子发微博说今天会来客演,但是具体是拍什么戏份就不知道了,片方没有宣传过,只说她们会友情出演。蹲点也不是不行啦,我还是头一回蹲点呢,之前都没什么时间去给巧巧接机啥的。”
林格看着他。
“……你这个怜悯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林格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觉得自己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季天鸿,其实影视基地里有专供剧组重要人物进出的特别出入口,他蹲守在这里可能什么也蹲不到的残酷事实好了。
季天鸿一意孤行,林格也不好说他什么,想着人多天热,便同季天鸿说了一声,自己离开了基地大门,准备去买点冷饮。
林格打算等季天鸿喝了点冷饮、头脑冷静一点后再告诉对方特别出入口的事。
然而他刚找到影视基地附近的超市,拿了冷饮打算结账时,突然有只手从林格的身侧探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林格。
林格微讶,还以为对方是想要自己手上的饮料呢,便出言提醒道:“先生,可乐就在那边的冰柜里冻着,你想要的话可以去冰柜拿。”
攥住林格的是个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有些邋遢的年轻人。
虽然他和特助一样是眼镜分子,但气质却与精明能干的特助迥然不同,有股读书读傻了的书呆感。
“我不要饮料,”眼镜男掷地有声,“我要你!”
林格歪头,有些不明就里。
还等着收银的超市收银员:“……”要不要报警啊。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颇有歧义,眼镜男一顿,连忙补充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需要你。不对不对,哎,怎么说比较好呢?你是附近的群演吧,还是追星的游客?有没有兴趣演个戏。”
林格垂眸,略作思考。
眼镜男热切地看着他,眼神炽热地都要把冰可乐的冰融化了。
林格微笑着,十分纯良道:“没有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