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冥渡六月份就去广西了,这几天景锦茂的情绪也随着他的离去变得有些低沉。
江梧桐这回乖巧,时不时的守在师父身边,来疏解师父突来的寂寞。
景锦茂在江冥渡离开后的这几天里,总是会想起江冥渡离开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和江冥渡之间从来没有秘密。但若江冥渡不想说,他也不会强迫。
他在等,等江冥渡主动跟他提。可最后都坐上了车,江冥渡也没有把未尽之言说出口。
景锦茂住的院子里,屋檐阴凉罩着的地方,摆着两张座椅,一张大的,一张小的。正坐着景锦茂和江梧桐
江梧桐把手里的猫咪放在景锦茂的大腿上,小猫叫了两声,又拿爪子乱动了好几下,这才唤回了景锦茂出游的思绪。
景锦茂扶着小猫不让它从腿上掉下去,看江梧桐垂着的头上那毛茸茸的头顶。江梧桐坐在自己小板凳上,小脑袋趴伏在景锦茂另一侧大腿上,逗弄着这只刚出生不过十多天的幼猫。坏心眼的揪弄幼猫的后腿。
景锦茂怕小猫被惹急了会咬江梧桐 ,同样是幼崽,倒不好偏帮。
“行了,桐桐,哪里弄来的猫仔?”
“四奶奶给的。四奶奶家的母猫抱了一窝的小猫。”
“等会给四奶奶还回去。”
“我不要”江梧桐瘪了瘪嘴,有些委屈,“我想养它 ,它现在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
“你不可以,你还没有能力养它。你把它带回家只能靠你妈妈来养它,那你问过妈妈的愿不愿意养了吗?”
“没有。”江梧桐气焰弱了,连声音都小了下去。
景锦茂也不是要他立刻把小猫送回去,准许让他同小猫玩一会,等会自己带他去还。
就是这样一个平常的下午,若细说起来甚至是有些美好的午后。那天天空格外的蓝,阳光甚好。甚至连院中蔫了好几天的小野花也支楞起了根茎,迸发出活力。
如果没有那个电话,这一切在景锦茂的眼中照样是如此的美好。
放于窗台前大木桌上的电话一阵清铃声。景锦茂将小猫抱进江梧桐怀里。起身去接电话。
江梧桐逗弄小猫,坏心眼的去拽小猫的尾巴。小猫被欺负惨了,看到一个大人离开了,对这个不停欺负它的小坏东西用爪子在人脸上一抓。
幸好这只小猫还没有长出利爪,这一下也够江梧桐受的了。小猫的这一爪,抓到了江梧桐的脸上,原本睁着的大眼睛一下子被打到了,极痛。
江梧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熊孩子,这会儿一下子被打痛了,捂住了眼睛,吸溜着鼻子,要哭。
但见去里屋接电话的师父久久不回来,要委屈也没个观众。只好吸溜着鼻子,一手捂着一只眼,而那另一只没受伤的眼里有泪花在来回打转,强撑着要在师父面前落下。
求亲亲要抱抱找安慰的江梧桐拨拉着小腿,往屋里走。
他刚跨进门槛,抬起小脑袋。入眼的先是悬挂在桌腿前的话筒,离地面只有几厘米的挂着,只靠电话线勉勉强强拉扯。再者就是蹲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的师父。
一屋子的清冷,仿若阳光都是凉的。
师父的情绪过于沉默,整个屋子仿佛有股异于寻常的死寂。小孩子对于情绪最是敏感,这一下就被吓住了。江梧桐控制不住的眨了下眼睛,眼里续满的泪花就变成眼泪落了下来。他其实被小猫抓的并不是太疼,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力气也不会大到哪里去。他只不过是感觉委屈多些,存了想让师父来心疼他一下顺便帮他教训一下那只伤他的小猫的心思。
可如今这个景象让年幼的
江梧桐不明所以,停了好大一会才敢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江梧桐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他能感受到师父身上的绝望和难过情绪的混杂。
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呢?他不懂,徒劳的抬起小手,学着大人的模样去一下一下的捋师父的后背试图去安慰,疏解师父心中的难过。
捋抚的动作中,一不小心手掌触碰到师父脖子上的皮肤,触手冰凉。
这一下让江梧桐更吓坏了。他早已忘记被小猫抓挠的那一下,只是格外担心师父,不知道师父这是怎么了。江梧桐很着急,却又没有办法,只是无助的哭,呜呜涛涛中打起了哭嗝。
“师父你怎么了,你别吓桐桐,呜呜呜呜。”
景锦茂好似一尊石像,游离之外,什么都听不见。晃了神一般,处于一种意识放空的状态。
电话那头久不见有人回答,早早挂断。现在话筒里只不停的发出电流交替的滋啦声。
江梧桐一直到哭累,景锦茂都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小孩子的精力有限,刚才同小猫玩了好大一会,加之哭泣也很耗力气。江梧桐觉得困了,但他又不放心师父,只得紧紧抓住师父的胳膊,歪靠着睡过去了。
却在熟睡的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手。
电话是老班主打过来的。因为运载人的车辆出了一些问题,江冥渡并没有跟着大部队走,而是单独坐车。谁知那司机技术不过关,在盘山公路拐弯处出了意外。车毁人亡,江冥渡除了一个戏班子的,其他朋友并不多。老班主知道他俩的事,首先给景锦茂打来了电话。
这一切似乎早有预兆,从江冥渡欲言又止的神情里景锦茂就知道他有事瞒着他。可谁料到这件隐瞒的事居然要了江冥渡的命。
如果早就知道这一次竟是永别,景锦茂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离开的。
景锦茂在得知消息后,大脑就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自动屏蔽外界的一切。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有的只是虚空。
景锦茂一时接受不了,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江梧桐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睡着了。只觉得两只眼有些发肿,好似没办法完全睁开。
他手里攥着身上小毯子的一角在愣神,旋即意识到自己师父状况不太好。
江梧桐小小的肩上承担了大大的责任,只见他一脸沉重的翻身下床,自己给自己把小鞋子穿上了就要往外走,去寻找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