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2 / 2)

李梦皱着眉头,嘴角小小的颤动着,看样子委屈的不行。老王补充道,

“反正最后也会忘。”

“可我不想。”李梦说,“一个人也不想忘。”

“这要取决于你怎么去看这件事了。”

老王要李梦先坐下,从餐盘里取出两张餐巾纸,擦了擦李梦身上可乐的污渍。那咖啡色的污点像是流动的一样,轻轻一碰就被揩掉了。

“舍不得你们啊!”李梦说。

我无言以对,软弱的我。我不知在这种情由下该说点什么,我向来不是一个擅长应对分离和永别的人。这也是我之所以没有在恋人出走的第一时间打去电话,一条消息也没有发,甚至连熟人都没找。我的大脑没办法处理相关的事件。但我的心却有着无比清晰的逻辑,我也一样舍不得李梦,舍不得和她一起度过的夏日时光。冗长闷热的白日,撩人清幽的夏夜。

我大概只是做了一个很难看的表情。

“事实上,”老王对李梦说,“你面前的两个人,从最开始就不存在于你的这条时间线中,他们本来就与你没有任何的交集,更准确的来说,是在1999年的这个夏天,他们与你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你们注视着彼此的影子,这本就是个悖论。”

有顷,李梦吐出两个字,

“佯谬。”她说,“这是1999年的佯谬。”

“佯谬?”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们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说不定,说不定他们注定在1999年的夏天,穿越时空和我相识呢?好么,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吧?应该说是非常之有可能。尽管听上去像个傻乎乎的浪漫主义假说,可这是的的确确发生了的事实。这不是悖论,”李梦直视着老王,“徐老师,这是个佯谬,是1999年的paradox!”

佯谬,悖论,1999,这三个词都是在我的现实中绝不那么轻易能听到的词。无一不是具有一定纵深的词汇,这类词在如此特定的语境下,听上去竟如四弦琴一样清脆,带着南国给人的快意。

“喂喂,说点什么可好?”李梦看着我道。

“所言极是!”我软趴趴的奉承一句。

其实我什么也没法说,我能说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确是有想要做点什么的想法的,张小芸也是。再怎么说,对手也是经历了无数个1999年的十进制二维生物,那样的生物纵然有着所谓致命的局限性,可也一定是凶狠而残暴的。他们渴望绝对的正确,那是由于孤独所致,而绝对的正确与孤独,便是不折不扣的暴力。百无禁忌的暴力。

我们这种优柔寡断而又缺乏绝对正确性的人类该如何对抗这种暴力呢?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心里好一顿佩服。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何以想问题想的这样超脱而深刻呢!她还懂得用paradox这种词汇。我若是和她一般年纪,生活在一起,只会发生两种可能:第一,我无条件的被特立独行的她吸引;第二,我被特立独行的她百般欺辱,反而生出了几近疯狂的迷恋。

用她的话说,这些都是paradox。

事实上这些事一件也不可能发生。

“对几位不住。”老王背过身,吸一口电子香烟,“这不是可商议范围内的事情。相反,若是紧急避难出口那样的场所,我们倒是十分愿意提供。就像我说的,2019年已经变了,意味着二十世纪的终止符——1999年的终止符早已成型。被什么人印刷在书页上,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以最小程度的骚乱来填满最后的一行乐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