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灯火未熄,青鸾披着外裳过来询问,宋拂暄赶紧收拾了手边的书,向这个最爱管她闲事的丫头指天发誓马上就睡。青鸾不信,非要亲眼见到她躺倒在榻才肯退下。
“小姐再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要是起不来,还怎么去清风观拜神?”青鸾将人押进被窝,被角小心掖好。想了想,又嘀咕道:“拜神是出了口的,可不能去迟了。您瞧西殿那一位,日后定会有报应等着她。敬神不但要心诚,还要心净。她那样一个蛇蝎蠢人,借着上□□义行害人之事,您就等着吧,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宋拂暄舒服的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一只手撑着脑袋道:“怎么好端端的提到她?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你倒酿酒似的,越陈越浓起来了。”
潜藏的怒火不小心被点着,青鸾忿忿道:“我这辈子如果所有的记性只够记一百件事,她这件绝对算在里面。”
“你有那么讨厌她吗?非得记得这么牢?”宋拂暄睁着亮堂堂的两只大眼睛,笑嘻嘻问。
青雀捶榻:“谁让她招惹谁不好要招惹咱们,拿什么招惹不好要拿祭祀先祖这种事。那个蛇蝎蠢人,这阵子没大在府里见到她,听说是到城外东郊的别院赏花小住去了。她最好别再回来,否则我见她一次瞪她一次,瞪得她崴脚摔跤摔个狗吃屎才好。”
眼看青鸾双目喷火,牙齿咬得咯咯响,好像确实气得不轻。不过她这么耿耿于怀也不是没有理由。
所谓“西院蛇蝎蠢人”,指得自然是西院宜阳殿里那位极得安世渊珍视的侧妃江氏雨音。自从宋拂暄听完三条入府规矩住到流宸殿后,无事几乎不出殿门。不仅如此,她还在大婚第二日就传了话至宜阳殿,特准江妃不必到流宸殿请安,并且,是每日都不必。如此一来,第二条规矩也算是遵守得严严实实了。
然而,她的省事没能换来别人的省心,像是两厢平静的日子过得没有滋味似的,总有好事者要为这难得平淡的生活润点别样颜色。
那是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冬日,寒风凛冽,呼啸着卷过每一寸屋檐与草地。入住王府已有月余,尚算人生地不熟阶段,未免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宋拂暄关上大门,一心埋在屋子里与青鸾博弈对阵。她的棋艺不怎么样,但青鸾很厉害,深得哥哥择旸的真传。二人正对弈得起劲,殿外忽然通传道:“禀王妃,江妃娘娘来给您请安,是否宣见?”
请安?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写着几分意外的莫名其妙。青鸾道:“小姐,见吗?”
宋拂暄搓了搓棋子,有些无奈道:“好像也没有不见的理由。”
殿门大开,一名身着明艳罗衫的女子在四名婢女的随侍下,款步翩翩走了进来。江雨音生得俏丽多姿,眉眼间隐透两分俏皮娇媚。虽不算国色天香,但放在女人堆里已是上乘之色。江妃站定,盈盈下拜行礼道:“侧妃江氏拜见王妃,娘娘安好。”
“你也安好,请入座。”宋拂暄赐了座,一边收拾棋盘一边道。
江雨音坦然落座,声音娇滴滴的,像是春天的密林里掠过叶间的黄鹂:“请王妃姐姐不要怪妹妹不懂礼数、来得唐突。自从姐姐入府以来,妹妹一次都没拜会请安过。虽然姐姐为人和善,早早就传了话下来让妹妹不用日日请安,可妹妹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的,几次三番说要来给姐姐问安,不过……”
殿里没人打断江妃的话,她却自己停了下来,不动声色的偷瞄了一眼正在收拾棋盘的人的神色,发现对方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说的话上,便将音量提高了几分,继续道:“不过殿下回回都拦住了我,叫我只管自己顾好自己便可,别因无谓的请安行礼累着。殿下一惯爱同我说笑,给姐姐请安怎能说是‘无谓’?所以妹妹今天就不请自来了,还请姐姐担待妹妹过去的不懂事,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才好。”
一盘交错杂乱的黑白棋子已分门别类归置进了棋盒,正好江妃话也说完了,宋拂暄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不跟你一般见识。”
江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