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前一地尘土未散,破碎的玉扇仍斜躺泥中,仿佛在昭示着先前的羞辱与败北。
李府众人神情各异,空气中仍回荡着公孙止那句——“再敢来,我断他一腿。”
而站在高处的李重渊,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轻轻一笑,眼中满是赞许。
他看着台阶下风姿卓卓、衣袍飘然的青年,目光中少有的柔和:
“贤婿……做得好。”
这句话一出口,满院人皆是一愣。
李丽质更是眼神一震,脸颊霎时间染上潮红,几乎红到了耳根,连脖颈都泛起一层薄霞。
她一时语塞,脚步也不由往后退了一小步,低下头去,像是想把脸埋进袖中。
而公孙止却是眼眸一亮,哪里肯错过这种顺水推舟的机会?
他拱手一礼,微微俯身,语气含笑带锋:
“岳父大人谬赞了。”
话音一落,李丽质险些没绊住自己,羞得几乎转身就走。
连一旁的几名婢女都忍不住轻笑掩口,一副“公孙止公然撩人”的看热闹表情。
李重渊也是微愣,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贤婿”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干咳两声,正要再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
却不料,偏厅角落里,一道带着冷意的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哼,好大的口气,岳父大人?呵,你们公孙家,这是巴不得我们李家得罪修仙宗门,死得快些?”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那说话的是坐在偏榻边的三姨母,一身翠绿长裙,眼角描得飞翘,一副见多识广的姿态。
四姨母也轻轻摇着团扇,叹息般地接道:
“三妹说得没错,那陈三虽败,可他大哥可是玄灵宗的外门弟子。那玄灵宗可都是仙人,我们怎么招惹的起啊。”
“你今日这掌打得是痛快,可陈家若请来他那位筑基大哥,只怕整个李府都要遭殃!你可是给我们惹下了大祸了。”三姨母也接话道
这两人,本就是李重渊晚年纳的小妾,一心只图权势、攀高枝,平日里与正房的夫人和李丽质母女关系一向冷淡。
如今看准机会便跳出来冷嘲热讽,一边踩公孙止,一边借“危机”之名劝李重渊撇清干系。
屋内气氛顿时一冷。
李丽质原本羞窘微红的脸色也渐渐沉下,眼神冷了几分,正要开口反驳。
却听公孙止在她身前踏前一步,直接回头望向那两位姨母,笑得仍旧温文,却眼底已染寒意:
“两位姨母的意思是,让丽质——”
“去做那陈清扬的第七房小妾?”
三姨母一噎,看到李家主不善的神情,面色顿时发白。
四姨母还想狡辩,却听公孙止语气一转,锋芒渐露:
“或者说,两位姨母是盼着李府衰落,巴不得赶紧换主子?”
公孙止目光如刀,声音虽不高,却如针扎每一人心头。
“既如此,我倒有个法子。来人。”
他一声轻喝,门外数名李府护卫闻声而入,拱手听令。
公孙止指着两位姨母,面不改色道:
“把这两位姨母请去后院思过三日,供奉断水,膳食减半。”
“再敢在族前言语不敬、传播谣言,逐出李府。”
话落,全场哗然。
三姨母和四姨母当场变色,连连喊冤,甚至要去扯李重渊的袖子。
李重渊却只是轻轻摆手,声音冷淡:
“贤婿做的对,你们再敢有这种想法,别怪我无情。。”
显然李重渊这是已经认定了公孙止的身份。
厅中众人已散,前院也恢复平静,仿佛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过。
只有李重渊和李丽质,仍留在正堂之中。
檐下的灯火微弱摇晃,在李丽质眉梢勾出一抹淡淡的影子。
她本想沉默离去,可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轻声唤道:
“爹,我……”
李丽质的声音极轻,仿佛一缕风,藏着太多复杂情绪。
她的眼神中既有对陈家羞辱的余怒,也有对公孙止出手的惊疑,还有对父亲不动声色默许那一句“贤婿”的……难以言说。
可她话还未说完,李重渊却已抬手拦下她,目光沉稳如山。
他缓缓走上前,伸手轻轻整了整她肩上的披风,像小时候她在外跑闹后回家时那样,什么话都不说,只把她围得更紧一些。
然后他低声道:
“放心,一切有爹在。”
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语气却无比笃定,像是将所有风雪都隔绝在门外。
李丽质愣了愣,望着父亲眼角的细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
只是当李丽质回过神的来的时候,却没有在前院找到公孙止,本来她还期待着,能和公孙止说句感谢的话。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公孙止,已经埋伏到了,陈家三少回家的必经小路之上。
今天这事,公孙止知道,真的等陈家那大哥回来了,便不好收拾,自己这炼气三层的水平绝对不是他大哥的对手。
但若今天就宰了这陈家三少,他们来李家闹亲的事还未大肆闹开,加上夜深人静,李家宅院颇大,周围并没有围观的群众,知道这事的也只有李家内部的一些人。
而这些人显然会因为惧怕自己被报复,也不敢说出真相。
想至此处,更加坚定了公孙止今夜无论如何都要杀死陈家三少的决心。
衡阳城北,通往陈家后山的小径弯弯曲曲,石板青苔已湿,周围杂草丛生、树影婆娑。
月色被厚云遮住,整片道路一片昏暗,唯有几只夜鸟低鸣划破寂静。
一道人影隐在路旁的老槐树后,衣袍掩面,眼神冷如死水。
正是公孙止。
他气息凝练,神念绵延,将周遭一切动静收入心中。
他知道,陈清扬受伤不轻,但回陈家必走这条小径,过去他贪花好酒,常从这偏门翻回。
今日,依然如此。
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几名仆从的搀扶声、哼哼唤痛声,以及那熟悉而猖狂又失态的语调:
“给老子轻点……哎哟我这肋骨……回去立刻叫大哥来!这口气,我咽不下!”
“什么狗东西,公孙止,等我大哥来了,先削他三根肋骨!等我大哥回来了,看我不把李丽质那个贱人当众扒光衣服,然后把她丢给狗玩。”
他声音里没有半点悔意,反倒比白日更嚣张,仿佛刚才那吐血的狼狈从未发生过。
躲在暗处的公孙止,听着这些话,眼神却越发冰冷。
他此刻没有怒火,只有计算。
“炼气一层巅峰……虽有仆从,但无修为。”
“今晚若不杀,日后动手难度倍增。陈家背后那玄灵宗,非同凡俗。”
念及于此,他眼神一厉,指间灵力轻振,一道细如针芒的剑气汇聚掌心,下一瞬,整个人化为一道淡淡虚影,悄无声息地掠出!
“什么人——?”
陈家一名仆从刚开口,一道寒芒已瞬至咽喉,“噗”地一声,无声倒地。
下一刻,公孙止身影已如鬼魅般逼近陈清扬,眼中不带丝毫怜悯,只低声吐出两个字:
“晚了。”
“你是——?!”
陈清扬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喉头已一凉,一股冰冷的杀意从脊背直冲天灵。
他只看到夜色里一双冷如寒星的眼,那眼里没有怒,没有恨,只有一点裁决者的淡漠。
“噗——”
血光四溅,陈清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咽喉已被灵力凝刃切断,踉跄几步,跪倒地面。
仆从惊恐后退,却都在三息之间被逐一解决。
黑夜中,公孙止立于尸首前,淡淡甩干指尖残血,灵火一点,燃起紫焰,将尸骨炼尽,连衣物都不留半寸痕迹。
草丛中只剩些许焦土与被割断的花枝,随风飘落在夜色中,无声无息。
他从怀中取出一小瓶淡香药粉,洒在周围,瞬间掩去血腥气息,再度拢好衣襟,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