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瑰丽的大苍皇宫被叛军偷带来的火/药炸成了断壁残垣, 一伙臊眉耷眼想要趁乱逃走的宫侍被苍军拦了下来,士兵冲上前一把抢过老太监怀里的包裹, 轻轻一抖便听噼里啪啦的掉落声, 堆了满地的金钗碎银玉石,养老的家底应当都在这了。
慎独公乌错策马上前, 手执鞭子抬起老太监的下巴,老太监吓得直哆嗦,死活不敢与乌错对视, 抖着唇角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乌错一笑,说道:“这不是华贵妃身边的杨公公吗?以前可没少看见跑去陛下面前表忠心,没想到树倒猢狲散, 杨公公跑得可比楚帝快多了啊。”
杨公公赶忙道:“您认错了……认错了……”
乌错冷笑:“认错了?我呸!姓杨的,你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当年我娘头一回入宫, 不过就是没跟别的贵女一样给你送赏钱,你便记恨在心,让华贵妃在众人面前奚落我娘。我娘不过一介平民之女, 确实不及你们这些皇城里讨饭的人金贵, 但也知晓‘廉耻与修养’,你们奚落便罢, 竟还污蔑我娘与宫廷侍卫有染,不仅害得那无辜侍卫自戕而亡, 还让我娘自绝于宫门以示清白!我年少轻狂, 进宫讨公道, 还未见到陛下便被华贵妃招走, 你们派人折磨了我整整半个月,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活下来的呢。”
杨公公满身是汗,瑟缩着说:“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是华贵妃她不讲道理,冤有头债有主……”
他话未说完,便觉心口剧痛,一柄长剑穿胸而过,寒冷的风凶残地扒开伤口钻进五脏六腑里,杨公公砰然倒下之前,只听到乌错说:“没错,冤有头债有主,我娘死了,你们这些人可没道理活着。”
乌错摆摆手,喊来亲卫将杨公公的尸体抬走:“这老贼在宫苑里多年,私藏了不少宝贝,搜身之后都赏给兄弟们了。”
士兵笑道:“那感情好,光是掉到地上的那个金钗,都够哥几个吃一年的肉了。”
乌错看着远处的巍巍宫墙,喃喃道:“等到冲进金殿,还怕没有肉吃?冤有头,债有主,呵呵,当年的事,可还没完呢。”
士兵道:“主子,事情有些不对,按照计划冯歆此刻应当已经撤离皇宫了,可是大家都说没见到人。冯澄海那老匹夫跑到朱雀街要人,被侍卫拦了下来,正在牌坊下骂着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乌错问:“从看见信号到现在有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足够她离开了。找暗卫去宫里看看,小心避开魏肃的人,尽量不要跟他们起冲突,一旦被发现了立刻便走,魏肃不是个善茬,冯歆不值得我们折兵。”乌错算计着时间,又道,“再派人去问问唐书刃另外的五万兵马什么时候才到,龙乾城非同小可,在援军赶到之前绝不能出差错!”
士兵领命离去,一只黑枭忽然落在了城门不远的阁楼边沿上。黑枭是大苍独有的鸟,形似苍鹰,却比苍鹰更难缠些。有不少大苍的贵族爱好遛枭,这枭便是黑枭鸟,大苍自古有话叫“黑枭过处,冤魂夺路”,意思是黑枭到的地方便有冤情,且冤魂极凶,很容易暴起伤人。
乌错看见夜枭的一瞬间忽觉心口一空,一股莫名的心慌瞬间将全身都震麻了。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虽说他们在谋逆之前早早便将龙乾城的布防分布和宫苑里的路线人手都安排妥当了,但凡事都有变化,而变化最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这变化在什么时候出,又会因何人何事而爆发到无法控制。
乌错不禁思索,截至目前为止,他们的计划是不是太顺遂了些,原本猜测的可能遇见的阻拦一概都没遇到,几乎每一步都在算计中……难不成真的有天神相助,让他们推翻楚帝的统治,得以掌控全大苍?
正在此时,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扑到骏马身前,哀声道:“主子,十里外有军队正朝着龙乾城的方向赶来,目测……目测有十万人!”
“为首的是谁?”
“是……是……墨王,楚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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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陈沿着城墙向宫苑深处跑,他的轻身功夫天下无双,正抵抗叛军的皇帝亲卫本就分身乏术,眼前一晃神便掠过一道残影,待定睛看时,人早就随着清风跑没影了。
他绕了许久也没看见人,有些急躁地握住了腰间挂着的荒沉。荒沉感受到步陈的心意,长刀嘶鸣一声,似是在安慰,又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从刚才入宫开始,荒沉就颇有些躁动不安,说不定是宗意遇到了麻烦。
步陈沉下心想了一会儿,向着南侧偏殿跑去,若他没记错,那间所有人讳莫如深的画阁和白蘋的坟墓都在那里。其余人可能不知晓楚帝在意白蘋的原因,但步陈调查此事多年,碰巧见过白蘋的画像,当年白蘋还未入宫,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站在石桥上挽着头发低头看莲花,侧颜像极了景贤皇后秋娉婷。
后来白蘋的家人得罪了当地的大族,被人找了借口锒铛下狱,而白蘋也被迫卖到了宫里,随后“恰巧”遇见了从画阁里出来,颇有些失意的楚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