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多少女,窝娼聚赌是陶情。
不肖子弟来办事,荣国府内出新闻。
贾政看完,气得头晕目眩,赶忙叫门上的人不许声张,又悄悄让人到宁荣两府附近的夹道墙壁上再找找看有没有类似的帖子。随即派人去叫贾琏过来。
贾琏急忙赶来。贾政赶忙问道:“水月庵里寄居的那些女尼、女道士,你以前有没有考察过她们的情况?” 贾琏说:“没有。一直都是贾芹在那儿照管。” 贾政问:“你知道贾芹管得好不好?” 贾琏说:“老爷既然这么问,想来贾芹肯定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 贾政叹口气说:“你看看这帖子上写的是什么。” 贾琏一看,说:“怎么会有这种事。” 正说着,只见贾蓉拿着一封信走进来,信封上写着 “二老爷密启”。贾政打开一看,又是一张匿名揭帖,上面的内容和门上贴的一样。贾政说:“快叫赖大带三四辆车子到水月庵,把那些女尼、女道士都带回来。不许声张,就说府里传唤她们。” 赖大领命去了。
且说水月庵里的小女尼、女道士们,刚到庵里的时候,沙弥和道士原本由老尼管教,白天教他们诵经忏罪。后来元妃不再用他们做法事,他们也就渐渐懈怠了。那些女孩子年纪慢慢大了,也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再加上贾芹是个风流人物,他以为芳官等人出家只是小孩子一时的冲动,就想去招惹她们。哪知道芳官是真心出家,贾芹没能得逞,便把心思转移到女尼和女道士身上。因为小沙弥里有个叫沁香的,女道士里有个叫鹤仙的,长得都很妩媚,贾芹就和这两个人勾搭上了。没事的时候,他们就学习弹奏丝弦,唱个小曲儿。当时正是十月中旬,贾芹给庵里的人领了月例银子,便想出个主意,告诉大家说:“我为了给你们领月钱,不能进城,只能在这儿歇着。天这么冷,怎么办呢?我今天带了些果子酒,大家一起喝,乐一晚上怎么样?” 那些女孩子都很高兴,便摆起桌子,连本庵的女尼也叫了来,只有芳官没来。贾芹喝了几杯后,就说要行酒令。沁香等人说:“我们都不会,不如划拳吧。谁输了就喝一杯,多痛快。” 本庵的女尼说:“这才刚过晌午,这么吵吵闹闹、喝酒的,像什么样子。先喝几杯,想走的就先走吧,谁愿意陪芹大爷的,晚上再尽情喝,我也不管。”
正说着,只见道婆急忙跑进来,说:“快散了吧,府里的赖大爷来了。” 众女尼连忙慌乱地收拾,让贾芹赶紧躲开。贾芹因为多喝了几杯,便说:“我是来送月钱的,怕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赖大进来了。赖大看到这般情景,心里十分生气。但因为贾政吩咐过不许声张,只好勉强装出笑容,说:“芹大爷也在这儿啊。” 贾芹连忙站起来说:“赖大爷,你过来干什么?” 赖大说:“大爷在这儿更好。赶紧叫沙弥、道士收拾东西上车进城,宫里传唤呢。” 贾芹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想再问。赖大说:“天已经不早了,赶紧的,好赶进城。” 众女孩子只好一起上车,赖大骑着大走骡押着她们赶进城,暂且不提。
再说贾政知道了这件事,气得连衙门都去不了了,独自坐在内书房叹气。贾琏也不敢走开。忽然,门上的人进来禀报说:“衙门里今晚该张老爷值班,可张老爷病了,发了知会来请老爷去顶一班。” 贾政正等着赖大回来处置贾芹,这时又要去顶班,心里烦闷,也不说话。贾琏走上前说:“赖大是饭后出去的,水月庵离城二十多里地,就算赶回来也得二更天了。今天又是老爷帮班,老爷您就先去衙门吧。赖大回来了,让他先押着那些人,也别声张,等明天老爷回来再处理。要是芹儿回来了,也先别跟他说明,看他明天见了老爷怎么说。” 贾政觉得有理,只好去衙门上班了。
贾琏抽空正要回自己房里,一边走,心里一边抱怨凤姐出的主意。本想埋怨她,可又因为她生病,只好忍着。且说那些下人把这件事一个传一个,传到了里面。先是平儿知道了,急忙告诉凤姐。凤姐因为前一晚身体不舒服,一直没什么精神,正惦记着铁槛寺的事。听到外面贴了匿名揭帖这句话,吓了一跳,急忙问贴的是什么。平儿随口回答,一不留神说错了,说:“没什么要紧的,是馒头庵里的事。” 凤姐本就心虚,听到馒头庵的事,这一吓,直接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急火攻心,眼前一阵发晕,咳嗽了一阵,“哇” 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平儿慌了,说:“水月庵里不过是女沙弥、女道士的事,奶奶你着什么急啊。” 凤姐听说是水月庵,才定了定神,说:“呸,糊涂东西,到底是水月庵还是馒头庵?” 平儿笑着说:“我一开始听错了,以为是馒头庵,后来听说不是,是水月庵。我刚才一着急,就说溜嘴说成馒头庵了。” 凤姐说:“我就知道是水月庵,那馒头庵和我有什么关系。原来是我让芹儿管水月庵,大概是他克扣了月钱。” 平儿说:“我听着不像月钱的事,还有些更难听的话呢。” 凤姐说:“我才不管那些。你二爷去哪儿了?” 平儿说:“听说老爷生气了,他不敢走开。我看事情不好,就吩咐这些人不许吵嚷,不知道太太们知道了没有。只听说老爷叫赖大去把那些女孩子带回来了。要不先派人去前面打听打听。奶奶现在病着,依我看,咱们先别管他们的闲事。” 正说着,只见贾琏进来了。凤姐本想问他,见贾琏一脸怒气,就暂且装作不知道。贾琏饭还没吃完,旺儿来说:“外面有人请爷,赖大回来了。” 贾琏问:“芹儿回来了没有?” 旺儿说:“也回来了。” 贾琏便说:“你去告诉赖大,说老爷上班去了。把那些女孩子先暂时安置在园子里,明天等老爷回来再送进宫去。只让芹儿在内书房等着我。” 旺儿去了。
贾芹走进书房,只见那些下人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这情形,不像是宫里要人。他想问,又问不出来。正在心里疑惑,只见贾琏走出来。贾芹连忙请安,垂手站着,说:“不知道娘娘宫里怎么突然传唤那些孩子,可把侄儿急坏了。幸亏侄儿今天送月钱去还没走,就跟着赖大一起来了。二叔想必是知道的。” 贾琏说:“我知道什么!你才是心里有数的呢。” 贾芹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再问。贾琏说:“你干的好事,把老爷都气坏了。” 贾芹说:“侄儿没干什么坏事啊。庵里的月钱我每月都给,孩子们诵经忏罪也没落下。” 贾琏见他还装糊涂,又因为平时和他经常一起玩闹,便叹口气说:“你这没脸的东西,自己去看看吧!” 说着,从靴子里拿出那张揭帖,扔给贾芹看。贾芹捡起来一看,吓得脸色惨白,说:“这是谁干的!我没得罪人啊,为什么要这么坑我!我一个月就送一次钱,只去一趟,根本没这些事。要是老爷回来打我、问我,侄儿可就死定了。我母亲知道了,更得打死我。” 说着,见旁边没人,便跪下来,说:“好叔叔,救救我吧!” 一边说,一边磕头,泪流满面。贾琏心想:“老爷最讨厌这种事了,要是问清楚真有这些事,肯定气坏了。闹出去也不好听,还长了那个贴帖子人的志气。以后咱们的事还多着呢。倒不如趁着老爷上班,和赖大商量商量,要是能糊弄过去,就没事了。现在也没有对证。” 主意已定,便说:“你别瞒我,你干的那些偷偷摸摸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是想把这事了结,就算老爷打你、问你,你也得一口咬定没有才行。没脸的,起来吧!” 说完,让人去叫赖大。
不一会儿,赖大来了。贾琏便和他商量。赖大说:“这芹大爷确实闹得太不像话了。奴才今天到庵里的时候,他们正在那儿喝酒呢。帖子上的事肯定是真的。” 贾琏说:“芹儿,你听听,赖大还能冤枉你不成。” 贾芹这时涨红了脸,一句话也不敢说。还是贾琏拉着赖大,求他:“你就护着他点儿吧,就说是芹哥儿在家里找来的。你带他去,就说没见到我。明天你再求求老爷,别问那些女孩子了,直接找个媒人来,把她们领走卖了算了。要是娘娘以后还需要,咱们再买。” 赖大心想,闹下去也没好处,而且名声还不好,就答应了。贾琏对贾芹说:“跟着赖大爷去吧,听他的。你就跟着他。” 说完,贾芹又磕了一个头,跟着赖大出去了。到了没人的地方,贾芹又给赖大磕头。赖大说:“我的小爷,你闹得也太过分了。不知道得罪了谁,弄出这么个乱子。你好好想想,谁和你有仇。” 贾芹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知道他想起的是谁,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