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女王就知道这只智障也是在学习中成长的。
他刚出生时杀的第一个玄术师,完全是下意识行为。人家把他扔进炼丹炉里,他被烫得蹦了出来,反把对方扔进去,只是想让他也烫一烫。
这一烫,就烫死了人。
死去玄术师的怨气被他吸收,他发现自己长高了一寸,于是了悟成长的方式——抓人扔进炼丹炉。
他变成个三岁小孩的时候,终于开启了智灵。他本身的怨气夹杂着无数玄术师的智慧,无师自通了很多杀人吃人的方式,盗梦境界早早突破第三重。
这时的他已经是世间最邪恶的玄术师,哪怕看上去只是个小孩子。
他身体里的正气就像奄奄一息的火苗,彻底熄灭也许就在下一秒。
其实不是没有人救过他。
他一般把自己伪装成个小乞丐的模样。不少玄术师都喜欢拿乞丐的命修炼邪术。
有一个和尚怜他孤苦,把他带回寺庙,供他吃住,关怀备至。梦魔知道他不是道家,也不寻他的晦气,只在夜间觅食。他把行踪掩藏得很好,可是很快就被和尚发现——他在一个月内长成了十岁少年。
和尚不懂玄术,只知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道门也找上门来。
梦魔以为是和尚告密,气得当场杀了他。和尚却拼着最后一口气,指引他从后门逃走。
梦魔始知杀错了人。可他不敢回去救他,更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从此他再也没杀过佛门弟子。
这段过往梦魔没有略去。他亲自扮演了幼年的自己,和尚把他从角落里扶起来,问他一句:“孩子,你多大了?肚子饿不饿?”
和尚是普渡寺的住持,法号无海。他花白了胡子,满脸的褶子,笑起来跟弥勒佛很像。只是并不常笑——要保持宝相庄严。
无海没有强迫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剃度。他对梦魔非常疼爱,如同一位祖父。可是疼爱中又带着疏离,正如高高在上的佛祖。
无海始终觉得自己在救贫救苦,从来没有把梦魔放在跟自己平等的位置上。他以为梦魔只是个小孩子,殊不知他的心智已经可以分清亲疏。
梦魔时常会问无海:“为什么他们要做早课?做完你还会夸他们。”
你从没有用那种眼光看过我。
无海答不出来。他总不能说,我觉得你没有慧根。
后来回想起来,梦魔始终记恨在心,哪怕无海救了他的性命。
他认为佛门对他不善,没有众生平等地救苦救难。
重遇一次,他想知道黑龙有何高见。
梦魔很快认出来无海是白雁。
他有些失望:他其实更想与黑龙较量。
他知道她自残伤重,只能期望白雁有些创意。
这次无海一把梦魔带回普渡寺就问他愿不愿意出家。
梦魔装模作样地摇头:“我不想做和尚。”
无海拉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头:“那跟着我念经好不好?”
梦魔发现自己真是低估了白雁。他居然能诵佛经,也通佛法,虽然偶尔会歪理十八条。
梦魔问他《金刚经》的最后一个四句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的回答是——
“讲个故事。”
白雁讲了一个爱情故事。
说从前有一个书生住在破庙里,夜间时常听见女子的笑声,以为自己遇见了什么精魅。
他心中既是害怕,又舍不得搬走,想一睹精魅的真容。
他窗前种了一株芭蕉,就在芭蕉叶上提诗说:“夜听芭蕉,往来潇潇,醒也无聊,睡也无聊。”
芭蕉叶上很快有了答复:
“何妨梦中走一遭?”
书生当夜就入梦,与一绝色佳人颠|鸾|倒|凤,醒来时却已春|梦|无|痕。
芭蕉叶上的诗词也不见了。书生怒极,砍了芭蕉,却发现芭蕉的中心是空的。
白雁摊手微笑:“一切不过梦境,都是幻影。”
梦魔无法苟同:“亏你还是个盗梦者。”
白雁依然在笑:
“你在做梦时,梦是真的;等到梦醒了,便是假的。因缘聚会,缘起|性|空,如梦始如梦终。”
梦魔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你到底是佛是魔?”
白雁终于笑成了弥勒佛:
“能不着相,魔也是佛;若是着相,佛也是魔。”
梦魔不耐道:“你别神神叨叨,就说什么叫着相!”
白雁一摸自己光滑的头顶,摊开空空的手掌:“你看见什么了没有?”
梦魔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最终只能摇头。
白雁一脸得逞:“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嘛!”
梦魔这次有些懂了:“尘归尘土归土。”
梦魔有些可惜:“我现在觉得你跟黑龙最般配。”
白雁没有再答。
掌中虽然没有一物,情丝却已绕在指尖。
无数妄念沉淀,最终只剩眷恋——
再不擦肩,必当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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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的是不是太含蓄了2333……感情也好、道理也罢,有时真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哒~这是两个坏人改邪归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