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菀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一沉,“所以,你是为了千机图,才接近我?”
秦子沁语塞,沉默了片刻,“是。”
从皇宫叛乱秦子沁受伤昏迷不醒开始,卫菀便一直担惊受怕,一直到昨天,得知她被封后,得知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她还是不信。
不管谁说,她总要亲耳听她说。
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她低下头,看着那双纤细的手,伸手慢慢地,一点一点扯开,只是在看到她手心里的疤痕时略微停顿。
秦子沁感受到手心一凉,她的心不由一颤。
卫菀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低落在秦子沁来不及收回的手里。
“秦子沁,”卫菀突然抱住她,“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不会不要我。”她抱得很紧,紧得让人心疼。
“我们不做这个皇后了好不好?我们现在立刻离开长安城。”卫菀把脸埋在她的怀里,“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你吗?除了娘亲,便是你。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生一世,你怎么能反悔。”
秦子沁感受到怀里人轻颤的身体,闭上了眼睛,“卫家五姑娘,请你自重。”
她一把推开她,力气大到让她跌坐在了冰冷的木板上。“你真以为,两个女子能相守相伴一生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可笑至极。”
卫菀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面前的人一夕之间陌生得让她觉得浑身发冷,“你说什么?”
“我说,”秦子沁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和眼里的震惊,冷笑道,“我说你痴心妄想。”
卫菀只觉得心如刀割,一瞬间难以呼吸,这样的感觉好像那夜自己看着娘亲咽气的时候。
“你大可不必如此,”卫菀手撑着地板站起身,脸色发白。
“那夜我说过,我不怕和你一起,大不了我们隐姓埋名,身份,富贵,我一点都不在意。但若是你不想舍弃,我也不怪你。你是如何回答我的?如何答应我的?”
她的声音略微颤抖,“若你要利用我得到千机图,我不怪你。可是若你只是为了千机图,为何要来招惹我,既招惹了我,又为何......要负我?”
秦子沁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已是平静无波,“不错,我是为了千机图才有意接近你。”
“好,秦子沁,我问你,往日你对我的种种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
秦子沁看着她,一笑,“卫家五姑娘,你怕是会错意了,我至始至终只把你当做义妹,把你当做闺阁好友。”
她退后一步,“如今我即将贵为皇后,我自然会给你许一门好亲,让你安稳度过半生,也算全了我们的姐妹情谊。”
卫菀如遭雷击,“给我许一门好亲,全我们的姐妹情谊......”她踉跄往后退了几步,“为什么?”
她以为的真心难道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为什么?”秦子沁看着她,“因为我与太子,哦不,是当今圣上,自小相识,早已私定了终身。”
所以,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她的心里,也是别人。
卫菀觉得头痛欲裂,想起她曾搂着自己,那些时候的温柔软语,她到现在还不死心,不相信秦子沁对她毫无真心。
卫菀看着她腰间的荷包,“那你为何还戴着我送你的荷包。”
“我喜爱之物不多,”只听见她淡淡道,“这荷包是一个,既然让五姑娘误会了,那我还给五姑娘便是。”她把腰间的荷包扯下,递到她的面前。
“好。”卫菀忍着鼻子的酸涩,拿过荷包,“既然你要把它还我,那我自然也要把你赠我的东西还你。”
卫菀扯开衣襟,露出一直挂在脖颈上的桃木牌,“这是你当初赠我的桃木牌,”她细细摩挲桃木牌上的字,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当日她对自己的轻声低语。“你赠我荷包,我赠你木牌,这木牌便是我,你要日日佩戴,以后一刻都不能拿下,知道吗?””
“愿与菀卿长相守,”卫菀只觉得心如刀绞,悲从中来,“不过是一个笑话。”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秦子沁,“秦子沁,我心悦你,你同否?”
这是她当初表白自己心迹之时,问她的话,现在想来,她从未正面回答过自己。
秦子沁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卫菀失神一笑,把桃木牌扔在她的脚边,“自此以后,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须得敬着的皇后。我便继续做我的一介庶女。真情假意也好,姐妹情谊也罢......”
她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只愿,以后与你毫无瓜葛......再不相见。”
她收起笑容,一丝不苟地行礼,透着疏离和恭敬,“那我便先恭喜秦二姑娘,能与心上人相伴一世,能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少女纤细的身影独立,微风吹拂起轻薄的细纱,一字一字朗声说着离别之言,仿佛下一刻便要消失人间。
秦子沁看着她转身一步一步走下楼,没了身影,只觉得胸口闷痛,喉间腥甜,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卫菀下了楼,没有理会曲南衣说话,只呆呆地往前走着。
曲南衣见她眼睛略微红肿,虽脸色苍白但看着也无大碍,便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等上了马车,却见她突然转身道,“曲姑娘。”
曲南衣一愣,见卫菀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如今卫府也没什么值得你们去寻的了。”
她一笑,“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回府了。”
曲南衣便这样被赶下了马车,她看着缓缓驶离的马车,叹了口气。
卫菀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回忆和秦子沁的种种,越想越心如刀绞。
她蜷缩起腿,抱着肩膀终于忍不住埋头抽泣起来。
马车外街市喧嚣,为了不让车夫听见,她只得咬紧了牙关,眼里的模糊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说过,如果胜了,这世间天高地阔,便带她浪迹天涯。
她说过,愿与菀卿长相守。
她说过,自此以后,自己只能在她面前饮酒,不然她便要吃味。
她说过,若不是自己,她原以为要孤独终老。
可是方才她却对她说,只把她当做闺阁好友,说她是痴人说梦,可笑至极。
“可笑至极,咳咳,”卫菀难过地喘不上气,不停地咳嗽,“你怎么会孤独终老,该孤独终老的是我。”
她摊开一直捏紧的手心,里面是昨日那支断了的玉钗,几滴眼泪滴落在玉钗上,刺痛了她的手心。
“秦子沁,”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带着一丝委屈,只觉得心口剧痛难忍,“玉钗断了。”
以梳簪青丝,蛾眉淡拂山。卿且梳相思,与卿共白头。
这世间最美好不过的事,对于她来说,终究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