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耶律寒再无推托,侃侃而谈。
“皇上此次北伐,并未得胜。”他道。我略有些吃惊。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耶律楚直接领导下的败绩。仔细思之倒也不奇。黑鹰军已失。他带去的只是两万女真人及在上京重新整编的三万降卒。
“北方三部原不足为患。皇上的意思是速战,夷灭其主力,使其不敢再生异心。不想今冬雪灾,天气苦寒,战线拉长,各部落又游移不定。战事刚有起色,周朝忽然连连往幽州以南发兵。一旦周朝趁虚占领幽州,南面危矣。皇上只得收缩战线,准备南撤。原本北方还有四部从旁观望,并未参战,见王军南移,都倒向叛部。形势大为不利,皇上只能罢兵,与叛军和谈。”
我隐隐感到些什么:“他们有什么条件?”
他苦笑道:“无非是钱、地、权,还有……”我接过话问道:“你们所说的立妃之事,便与此有关罢。”
耶律寒眸色微微一沉:“皇上登基,周廷震怒。为了安抚周朝,述律丞相的意思是速立娘娘为后。”
我的呼吸为之一滞:“述律羽之竟会要求立我为后?”
耶律寒道:“娘娘不必惊讶。周朝若动兵,必从南面进攻。娘娘请细想,如今南面大片土地都封给了谁?”
他一点拨,我即恍然,慢慢地颔首。
他接着说道:“然而周朝不允,已连下三诏令契丹将娘娘送回,言辞激烈。北方也不肯,娘娘杀耶律炀,皇上只做了个废妃的样子,未有实际惩罚。今冬北方雪灾,人畜伤亡无数,民间不知何故,纷纷传说是因为朝中有不祥的女人。”
我恻然叹息:“是说我罢。上京到处传唱‘周人不去天不明’。我猜是述律暗中捣鬼,给皇上施加压力。没想到他在朝堂上还有立我为后的主张,真是老奸巨滑。”
耶律寒见我已知那些事,便点点头,又说下去:“民间也好,朝中也罢,送娘娘归周朝的呼声很高。右相在朝堂上议立娘娘为后,左相及其他臣属却坚决反对。众臣的意思与北边不谋而合。”
我扬眉欲听他说。他有些踟蹰,迟迟没有再开口。
“是议立述律新月为后?”我追问道。
耶律寒低沉的声音缓缓跟上:“分立八部之女为妃,生子者为后。”
我睁大眼睛,极力隐去那欲蒙上双眸的薄雾:“那……皇上的意思呢?”
他抬起眼,第一次与我双目对视,似乎在揣度我心中的想法。我冷声道:“你但说无妨。”于是耶律寒缓缓道:“皇上的意思,为太后守孝,发一年国丧,再办立妃之事。”
心底是寒凉的,手颓然垂下,清苦一笑:“他到底有情,为了我费尽心思拖延一年。”
耶律寒也苦笑道:“不知娘娘有何打算?只要末将能办到。”
心中一恸,唇角却渐渐挑出冰凉的弧度:“将军替我安排我见两个人罢。”
他低首:“娘娘请吩咐。”
眼底的悲伤沉重得令人不堪负荷,只怕两滴泪将要难以抑制地坠落。我背转身,仰头看向苍茫撒下大雪的天际:“我要见述律羽之,还要见耶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