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群官差找了过来,阿溦好整以暇地看着“小阿溦”用一手障眼法将人都打发走了。
又看了一会儿,阿溦觉得实在奇怪,这方幻境从头到尾还没搭理过自己,别说什么欲擒故纵,欲迎还拒,这分明没有半点欲对她不轨的意思。而对苏淮,反倒是一直围绕着他,但却又没有杀意,即便是刚在竹篁,也是没有杀他的。
这样温和的幻阵也不是没有,她就经常玩,但那个心思莫测的老蛇妖怎么看也不像慈悲为怀的人啊。
阿溦正在屋顶上想着,屋顶下忽响起略带惊喜的一声:“小孩儿你醒啦!”
阿溦忙认真观察起来。
小苏淮睁开了眼睛,紧紧盯着“小阿溦”,木木地躺着,任由“小阿溦”捏着他的脸。
阿溦撇撇嘴,在心里想,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他才没那么乖呢,一把拍开她的手就要跑,和她说话都装模作样,故作老成地冷着脸,她说什么也不理,现在倒是……诶!他记得!他是真的苏淮!
阿溦差点激动地蹦起来,幸好一只手及时捂住了嘴巴,一只手按住了头顶。
其实她现在应该把苏淮抢过来,带他远离下面那个妖里妖气丑了吧唧的小妖精,但鬼使神差地,阿溦没有动,她想继续看下去。
“小阿溦”把小苏淮扶起来坐好,一边说:“我都把你治好啦,你有力气了,快坐直!”
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小苏淮对面,看着小苏淮很听话地坐直了,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我叫阿溦,溦是浽溦之溦,从水之溦,长……长辈说我命里缺水,便给起了这个名儿。我看你体内住了只小鬼哦,不过我给你治好啦,这个桃凝你好好戴着,它就不会出来啦,你放心!”
小苏淮一直魔怔一般地盯着“小阿溦”,“小阿溦”也恍若不知,自顾自地说着话。
“阿溦……”
苏淮的嗓音很是干涩,尚还稚嫩的声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限眷恋与不舍,还有许多阿溦听不懂的东西。
“小阿溦”甜甜地应了一声:“哎。”
阿溦在屋顶上磨牙。
原本因为苏淮太不配合,她一生气便使坏拘着他去找走散的小哥,现在都已经在路上了。
可现在的苏淮大概是刚刚在竹篁受了打击,整个人就和木偶人儿一样呆呆笨笨的,不过阿溦倒也不担心,这幻境已困住了苏淮的心神,若要一直困住苏淮的话便只能按照原来的轨迹来。
果然,下面的小妖精已要带着苏淮上路了,接下来的事便和阿溦知道的差不多一样了。
阿溦一路跟着,一路磨牙。
到了第三天,阿溦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算算日子,今日该有个道士来找麻烦了。
本来那道士是苏淮招来的,因为苏淮不服气阿溦,年少气盛,就兀自摘了桃凝,原本桃凝是放在衣服里的,阿溦也就没有发现。而那只鬼婴先前在苏淮体内作威作福,逍遥了十多年,突然就被阿溦压制,便发了狂,拼着受伤就冒出来了,好巧不巧就遇上了个云游的道士。道士要驱鬼,不惜害了苏淮的性命,阿溦便顺手又救了苏淮一回。
那时候阿溦虽看着小,但也只是看着小了,且那道士道行也不高深,不难打发,可阿溦涉世不深,又有些飞扬任性,自恃武力,便不小心被道士的拂尘扫到了左肩。那道士看着是家底丰厚的,出来行走江湖,大约是师门看他力弱,大概是想着人有不足以器相补,便赐了宝器。总之,阿溦被这拂尘损伤,疤痕难消。
她嫌弃疤痕太丑,便自己纹了桃花枝,掩了疤痕。
如今,苏淮也不会自己摘去桃凝,那小妖精该头疼了啊。阿溦存了一分幸灾乐祸的小心思。
果然,那个“小阿溦”正在忧心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摘下小苏淮脖子上的桃凝,而不使他疑心。
可出乎意料的是,小苏淮竟不声不响地自己摘下了桃凝。阿溦怎么也想不明白苏淮明明都记得,为何还要自己往命数轮回里跳,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真的命数,这是火坑啊!
阿溦想把苏淮拎过来揍一顿,可倔脾气上头,就想看看苏淮到底想做什么,便耐住了性子,继续磨牙。
而“小阿溦”只以为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便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只暗自窃喜。
而后就又如过往发生过的一切一样,道士来了,讲了一番大义凛然的堂皇之辞,然后就要杀人。
阿溦如今旁观才发现,这道士当初竟还未认出自己是妖哦,果然是本事低微啊,自己那道疤留得真是冤枉!
出了个神,再看时,“小阿溦”已经被伤了,道士也被打跑了,“小阿溦”施法愈合了伤口,看着消不了的疤痕皱眉神伤。
阿溦掀了个小小的白眼,咕哝道:“装模作样!装腔作势!装大头蒜……啊呸呸呸,是装妖女桃!嘁!”
小苏淮走到“小阿溦”面前,怔怔地伸出手,轻抚那道疤痕,“小阿溦”被他魔怔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就要拍开他的手。
小苏淮轻声道:“不要动。”
明明是温柔的话,可“小阿溦”莫名就不敢动了。
苏淮抚摸着那道尾指长短的疤痕,眼神缱绻温柔得不像话,仿佛能滴出水来。
良久良久,“小阿溦”手脚都快发麻了,才听得苏淮讲话:“我给你纹个桃枝可好?”
苏淮微笑地看着悚然的“小阿溦”,笑得很有几分阿溦梦里见到的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