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2 / 2)

嫌弃归嫌弃,将音还是顺道给这笑得比桃花还明媚的桃子治了一把。

阿溦不像苏淮一样昏睡着,思绪分外清明,养魂珠养魂舒服得很,目下不用担忧苏淮了,便又胡想起来,那个苍老的声音在脑海里不停地荡来晃去。

阿溦甩甩脑袋,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正帮她调养的将音。

将音挑了挑眉,说:“要说什么直说,本来就已长丑了,还皱着张脸。”

阿溦全当自己未听见后面那句,说:“鲤丞相说那个活了几千年的蚌老婆婆说的故事,许多海族都听过,那你听过么?”

“听过。”将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说,“好久好久前喝醉酒,误进过那片珊瑚林,我和故友都被老蚌精逮住了,硬邀我们听了半日的故事。”

遥想起旧日光景,将音忽然笑了声:“故友听完之后,仰头饮尽坛中酒,淡淡地夸了句,是个下酒的好故事。个没心没肺的!阿溦你说她是不是没心肝?”

“殿下的故友也许是觉得这个故事太悲楚了,借酒消解正好。”阿溦没心思多论将音故友的事,转了话头,问起今日第三遍问的问题:“殿下你是龙公主,那你晓得盼瓣瓣还活没活着么?老婆婆又是不是她?”

将音不答反问:“你觉得活不活着很要紧么?”

阿溦有些生气:“一片痴心,一条性命,怎么会不要紧!”

将音并不把阿溦像小兔子一样的怒气放在心上,说道:“对别人或许很要紧,譬如说你……哦不,譬如说现在的你,那是很要紧的,但却并非对所有生灵都那么要紧,譬如枯等百年未果的蚌女。活着如何?死了又怎样?”

阿溦很快地接话,愤恨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了那样一个负心薄幸的坏人,一点点也不值得!活着的话,活着就……”话音渐渐低下来,脑袋也渐渐低了下去。

将音接着道:“活着就值得了,对吗?”

阿溦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将音便续道:“其一,照你所想的,心血已错流了,痴心已错付了,留着性命活着也不过继续枯等,将已经历过的所有的悲怀碾碎,揉进死不掉的明日里,这样也算活着么?”

说着觉得口渴,却又腾不出手来,便向流不离努努嘴,流不离会意,似笑非笑地把茶递到她嘴边。

将音就着流不离的手喝了一大口,又接着道:“其二,值不值得哪里由得你来论断了?你听着那个蚌女的遭遇最后是挺可怜,但那之前的那些呢,相救还恩之缘,相濡以沫之情,相携白首之约,如此,你也觉得蚌女奉血不值得吗?甚至于最后,她还在等着那个少年回家,蚌女的一世早在她动情之时,就变得只为她的少年郎而活了。即便你、我看着如同举世至毒一般,她却甘之如饴,不值得吗?”

阿溦被问怔了,良久,才摇头道:“不值得,他是坏人。”

见将音还要说,阿溦便抢先道:“我听不懂,也不想懂得,我只是一个蒙昧的小桃妖,不想去够神仙那么剔透的境界。殿下,你能不能告诉我盼瓣瓣是不是老婆婆?”

将音耸耸肩:“天晓得,反正我是不知晓一个熬干心血的蚌精能活过多久。”

又是这句话。

大抵每个听完这个故事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疑惑吧,最后却都只向老蚌问来这样一句回答。至少初听老蚌故事时的将音,还没有如今这样剔透的心境。

见阿溦失落,将音安慰道:“何必想那么多,老蚌这个说故事的都不去想,你这个听故事的这么较真作甚?其实这个故事你只听了一大半,哎,还有一小半,想不想听?”

“啊?”阿溦连连点头,“想听!”

“呐,问他。”将音看向一直不曾说话的流不离,说,“听了大半日不说话,你也不嫌憋得慌?”

见将音将话没半点预兆地忽然抛给他,流不离也不慌不忙,低眉浅笑一声,道:“自然不慌。”

阿溦扭不了头,却妨碍不了她的小眼神尽力往左边瞥:“婆婆和我讲到盼瓣瓣在她和少年家中等了一百年才离去,回了西海。鲤丞相,后来呢后来呢?”

流不离见阿溦眼眸子瞥得吃力,便改坐到将音旁边,说:“那一小半讲的不是蚌女,是那个少年。”

“嗯?”阿溦不由皱了眉头,撇撇嘴说,“好吧,勉强也听听。”

“那个少年离开蚌女那一日,少年其实也提早回家了,不过在路上,他遇到一人。”

不论是谁也改变不了他辜负了蚌女,他就是个坏人!

“他遇到一个除妖师。除妖师和少年说,他身上沾染了浓浓的妖气,他的枕边人不是人,是只蚌精。除妖师想除去蚌女,可道行不够。”

除妖师除妖?好熟悉的情节!不过是妖又怎么了,苏淮就不嫌弃她!他就是骨子里就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