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京的宵禁时间快要到了, 此刻, 西城门的守卫们准备关门。
风雪太盛, 他们用围巾遮着脸,去推门。
马蹄声由远及近,来得极快, 鞭子狠狠抽打在马匹身上的声音尖锐的割裂了风雪的呼号。
守卫们纷纷一怔, 看去,只看见两道策马而来的身影犹如风驰电掣,眨眼间便穿过大雪, 来到他们面前。
一块刻着“宣侯”二字的令牌呈现在他们眼中,守卫们愣了片刻, 立马恭谨的跑到马前,跪下道:“参见宣侯!”
宋璟沉声问他们:“方才有没有马车出城?”
守卫们对视一眼,宣侯怎么知道刚才有马车出城?那马车上的人和他有关吗?
“回禀侯爷, 一刻钟前,有两辆马车出城去了。”
“车上的人, 你们检查过了吗?”
“检查了, 车上有男有女,向卑职们出具了手续, 没有问题。其中有个女人身怀六甲,睡着了。”
阿巳顿时脸色一变,扭头喊道:“侯爷!”
宋璟揪着缰绳的手倏地一紧, 对守卫们道:“本侯有要事出城, 事涉机密, 不得对外人说起!”
话落便策马飞驰而去,阿巳紧随其后。守卫们还没来得及说后面的话,就见眼前电光一闪,马蹄声已至三丈之外。
守卫们不由面面相觑,他们的头领在城楼上刚做完检查,这会儿下楼,正好看见宋璟和阿巳绝尘而去,便问守卫们:“怎么回事?”
守卫们如实相告,末了,请示着问:“头儿,您看这事,宣侯不让卑职们说出去,说是涉及机密……”
领头打断他的话:“宣侯哪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吧!”
守卫们纷纷抱拳,“是。”
***
星夜疾驰。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大雪,漫天席地的卷着,卷的这世界都要茫茫的乱了。
城外的荒野早已成了苍白的颜色,延绵婆娑,映得黑漆夜晚都仿佛明亮了那么一点。
雪色反照出的弱光,像极了刀尖上的寒光。
阿巳一手揪着缰绳,一手提着风灯,为两人照路。
前路上忽然出现轧在雪地上的浅浅痕迹,阿巳心中一动,呼道:“侯爷快看!是车辙的痕迹!不久前这里有马车经过!”
“追。”宋璟几乎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个字。
今晚发生的事,对他而言是巨大的痛苦和惊吓。
有那么一瞬他差点软倒在地,脑子里嗡嗡的,好似万马奔腾一般混乱着发疼。冬夜的寒气在他身上放大了一百倍,用力撕扯他身上的衣服,直往他皮肤骨髓里钻。
娘被掳走了,皎皎和孩子也被掳走了,就在这短短的夜晚,他所珍视的两个亲人都身陷险地!
从刚才看守城门的守卫的话中,不难推测出,掳走娘和皎皎的是一伙人。
他这些年树敌无数,自知多得是人恨不得咬碎他骨头。今夜这一出,是冲着他来的吗?
是哪个想报复他的人,卑鄙的选择对弱质女子动手?
不,不对,此刻不论是判断力还是直觉,都告诉宋璟,事情不是他的政敌们做的。
政敌们就是再恨他,也不该动到娘头上去。绑架长公主是何等大罪?很可能会引得龙颜大怒,派将士们搜捕。政敌们又何必如此?
鬼使神差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半清不楚的脸。
慕容寻!
总觉得慕容寻来安京这些日子什么也不做,让人不安,直到慕容寻离去,宋璟心中还残留着一分警惕。
此时此刻,这份警惕化作强烈的直觉,翻腾在宋璟脑海。
他强烈的觉得,是慕容寻派人掳走了皎皎和娘。尽管他并不知道原因。
究竟是谁,这样伤害他的至亲至爱?
怒火中烧,满腔满壁烧得要灰飞烟灭一般。巨大的痛苦如汪洋恣肆,无法发泄,越积越多,只能尽数变成疯狂落在马匹上的鞭风。雪色之中,宋璟双目赤红。
阿巳忽然惊叫道:“侯爷小心!”
反应只在一瞬!宋璟勒住缰绳,被遏制的马匹前蹄高高扬起,重重落下,踏了碎雪满空。宋璟顺着阿巳的风灯火光看去,就在前方不到一丈之处,横着条细细的绳索,被绷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