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背上这把剑不会是庞先生的那柄‘炉嗔’吧?”延月站起身子,伸手拔出了季桑背上的那柄剑,仔细打量了起来。
西唐人先祖在误入地下后的几十年里都没有找到适宜冶铁的旷地,早期的刀剑都是用一种能在地表找到的“红铁石”铸造而成的。然而,用红铁石铸造的刀剑会在搏击中慢慢变热而软化,大大影响了其使用寿命,所以大部分的红铁兵器都被废弃了,只有铸剑大师映辰子所铸造的三柄红铁剑被保留了下来。时至今日,也就只有炉嗔这柄红铁剑还存于世间。炉嗔是映辰子大师仿照越王剑铸造而成的,剑身长约两尺,宽一寸半,由红铁石和一些特殊金石铸成,其上印着鱼鳞状花纹,隐约可见“炉嗔二字”。剑柄长三寸,由苍蓝州的轻玉石雕成,透过玉石能看见用精铜烙在其中的一行字——“知明七年冬映辰子铸”。(注一)
“嗯,先生说我与他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季桑敛了起笑容,“离开朔明城的时候,他把这柄剑送给了我,又对我说了些奇怪的话。另外,他还让我发了一个誓。”
“发誓?”低头抚摸着炉嗔剑纹的延月抬起了头,“能和我们说说吗?”
“先生让我立誓,说季桑的刀剑永生永世不得指向两位少爷否则将死无全尸。”季桑低下了头,“我不明白,先生为什么会让我发这样的誓。五年多以前,我只是个每天偷窥你们练剑的湛如崽子。如果不是两位少爷可怜我,让我陪同练剑,我现在应该还在大山南麓的草原上放羊吧。季桑虽然不是什么德行高尚的人,但万万不会将刀剑指向自己的恩人。”
我站起身子从延月手里接过了炉嗔,能清楚得看见剑身与剑柄交接处少了一角,我记得那一角是掉在了封岚河的南岸的渡口。是在八年前,庞将军带着我和延月从牢兰王都一路逃到了封岚河南岸,我们三个人砍了半天树,做了一苇柏木舟。柏舟刚下水,一队追兵就来了,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人。庞将军一跃上岸,将柏舟一推,转身拔出炉嗔冲了上去。打着打着,炉嗔就亮了起来,像是烧红的木炭,剑身划过追兵的甲胄就烧了起来,很快整个渡口就都是奔跑叫喊的火人了,我才知道炉火的嗔怒是这样的。见岸上没了敌人,我们划着柏舟靠了岸。庞将军托着火红的炉嗔剑缓缓走来,麻衣带血,唇色苍白,那时我们害怕极了,以为他活不了多久了。庞将军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微笑,极尽和蔼地说:“两位殿下,帮我把炉嗔熄了吧。”说着,就倒在了舟上。炉嗔入水,水泡涌起,发出嗞嗞响声,过了数十息才安静下来,火红的剑光随之消失,也是在那时我发现炉嗔少了一角。
收起思绪,我走到季桑身前,矮下身子将炉嗔插回了季桑背后的剑鞘里,郑重其事地说道:“收好这柄剑,炉嗔远比你相像中的要危险,不要对弱者使用。另外,我也要你立一个誓。”
“啊,又立誓。”季桑有些错愕,不禁站了起来,“少爷您说吧,季桑跟着你念。”
“好。”我清了清嗓子,“我季桑在此立誓。”
“我季桑在此立誓。”
“有生之年若与西唐为敌,不得屠戮西唐百姓,不得用炉嗔剑屠戮西唐士卒。”
“有生之年若与西唐为敌,不得屠戮西唐百姓,不得用炉嗔剑屠戮西唐士卒。”
“否则将被亚图诅咒,子孙后代永世为奴。”
“否则将被亚图诅咒,子孙后代永世为奴。”
“天色不早了。”我抬头看了看天辰,已是黄昏了,“季桑,我们得走了,这些事情千万别告诉其他人。”说完,我踢了一脚还在啃羊肉的延月,笑骂道:“别吃了,快收拾一下。”
【顾世宁:慧武帝永远也想不到,那日与季桑的一别竟是二十余年,再见面的时候已在战场。
前代史学家林清欢所著《慧武本纪》中有这样一段话:“绥旷四年春,王师北上,伐司戎国。其时,东阖普贤将军季桑西出,犯我东疆,一夜夺汇口。若非屏河候孤舟横河,智退季桑,西唐危矣。帝知其事,叹曰:‘向时怜桑,朕说庞公教之以剑。一别经年,竟成东阖大将,屡犯西唐。时至今日,朕方知悔。’”
此外,市井茶馆中流传的《长夜传》对于慧武帝与季桑在东阖祭坛外相遇的描述是这样的“李氏兄弟与季桑把酒言欢,期间光武帝兴起与季桑比剑,季桑以剑鞘胜之。慧武帝惮季桑之才,以观剑之名借来季桑的炉嗔宝剑,欲在还剑时顺手杀了季桑,但终究还是心软了,将剑插回了剑鞘中。”
对于慧武帝到底是何时想杀季桑的这个问题,历代史学家争论不休。不过世人还是更愿意相信《慧武遗书》,他们更愿意相信慧武帝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帝王。】(注二)
(注一:苍蓝是西唐河西道的州,盛产玉石。知明是永山王李屹的年号,知明七年即是819年。注二:普贤将军是朴族的军衔,仅次于太普贤将军。长夜是李延暮的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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